[王喻]后巷（一）
抽烟梗来自志明与春娇，我不会讲广东话，学校也是我胡诌的，下次我还是安排他们来新加坡谈恋爱吧。
反正最后是要分手的。
喻文州第一次遇到王杰希，是在公司楼下的后巷。
自从香港的室内吸烟禁止条例颁布以来，开始他还只是工作之余见缝插针地找时间下到后巷过过烟瘾，没想到同病相怜的人却还不少，久而久之，这条后巷倒是成了几乎工作日都要报到的地方。附近茶餐厅的外卖小哥，隔壁化妆品店的店员，当然更多的就是跟喻文州同楼上班的职员，本来素不相识的一群人围在一起，在薄薄的烟雾缭绕间分享八卦，抱怨老板，或者只是兀自吞云吐雾，一根烟的时间。
应付完一家难缠的客户的不知道第几次修改意见，喻文州跟同事打了个招呼就乘电梯下了楼。才到后巷口，就已经摸出兜里的CAMEL，抽出一支，含进了嘴里。今天下楼的时间比往常略晚，跟熟悉的几个烟友点头示意之后他掏出火机点燃了香烟，也只是站在圈外，听着八卦已经从肠粉扯到了UFO。
“Vincent你今日迟咗。”不像同事黄少天那样永远是聚众闲聊时候的焦点，喻文州的话不多，但是好样貌好脾气也让他颇受女孩子的青睐。
喻文州也不答话，只是弯弯眼睛笑一笑，示意人群中心的快餐店小妹继续把她的鬼故事讲完，目光一扫，倒是发现身边站着的是个身材高大却陌生的男人。
男人的侧脸看上去眉目疏朗，并不像是南方人的长相，年纪似乎与自己相近，衬衣只解了最靠近喉咙的一粒扣，夹白万的手指白皙修长。拜工作所赐喻文州日日与不同的人打交道，偶尔是财大气粗的暴发户，但是更多的时候还是跟这个男人类似的职业经理人。他迅速搜索了下脑海里的存档，似乎之前没有在后巷见过这样的一副面孔。
察觉到了喻文州略带审视的眼光，陌生的男人转过脸来朝他点了个头，却不想这一下倒是坐实了喻文州的推断。只因为这男人的另一只眼睛却要比普通人包括他自己的都大上一些，如此特别的长相如果见过，无疑会让人印象深刻。
也许是察觉了一瞬间脸对脸打了个照面的尴尬，又或者是刚搞定的一单设计让喻文州心情舒畅，他抬手吸了一口烟，笑了笑，干脆地做了个自我介绍：“Vincent，喻文州。”
却有熟人从围拢的八卦圈子里遥遥地抛了句话给他：“Vincent，佢系捞头。”
来不及收起自己脸上那一点点惊讶，对面的人倒是落落大方地讲“我叫王杰希”，用的是普通话。
“你都识讲广东话嘅咩？”喻文州看出王杰希明显是对八卦党们的揶揄有所反应。
“听得明少少，但系唔识讲。”平心而论王杰希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发音错误，但语调里头有种奇异的板正，让人一下子就觉出点不同来。
“讲得不错。”喻文州的国语倒也是半吊子，只能勉强用来应付偶尔找上门的内地客户。
吞云吐雾间一支烟将将燃尽，同事的电话就追了下来，喻文州颇有些遗憾地摁熄了烟头，整理了下领带就往回走，习惯性抛下句我走先，然后颇不习惯地听到了答话。
“再见。”
回头看看，刚认识的男人表情自然，似乎并没有觉得这声突如其来的告别有什么问题。
喻文州也就不再多话，照例笑一笑，心里头多念了两遍“王杰希”的名字，用的还是人家自我介绍时候的国语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喻文州都又在后巷看到王杰希，后者总是稍稍站在圈外，说不上突兀，但是又抹不去疏离。喻文州虽然平时都一副温文尔雅的面孔，在难得的休息时间里头却吝啬起了惯常的温柔颜色，很少找人主动搭话。
“不好意思，你知道哪里有给打火机加气的吗？”
正在走神的喻文州被突如其来的提问唤了回来，眼前的人稍微有点尴尬，手里一支火机翻来覆去转个不停。
“zippo？”
“不是。就是普通的⋯⋯”王杰希不太确定对方能不能听明白，还想着要不要换英文讲。他大学起就出国读书，习惯了google map走天下，偏偏有的小店却没法靠所谓的高科技手段定位。想要上当地的论坛看看，满屏的广东话让他觉得自己简直像个文盲。思考再三这种问题还是只能求助认识几天的烟友，也只有喻文州稍微有点耐性跟他一字一句地慢慢讲普通话。
喻文州却很快换上了体贴的表情，“我把地址SMS给你？”
“那太谢谢了。”
“不客气。”
那一日他们分享的不止是彼此的手机号码，喻文州见王杰希纤长的手指间上还空拎着一支白万，顺手掏出了自己的zippo，打燃了凑到王杰希手边，救了一回急。
不知不觉间他们就这样熟络了起来。
王杰希知道了喻文州就在巷口左拐的大楼里上班，做广告设计，有一个特别聒噪的搭档叫黄少天，也算是后巷的常客，不过最近北上出差所以还没能遇到。
喻文州知道了王杰希是个北京人，来香港读MBA，租了个特别喜欢的房子在附近，房东唯一的要求却是不能在屋子里抽烟，所以才不得不来后巷过瘾。后来又知道了王杰希读书的地方在香港中文大学，正好是喻文州和黄少天毕业的母校，于是他又毫不吝啬地向自己的“后辈”介绍了几个商学院附近可以抽烟的天台。
“听说是个二世祖，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去LSE，跑来CU读个master。”王杰希这种外来人口算起来也是八卦的话题之一，只是不知道确实是广东话不流利还是个性使然，他本人实在话不多，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着吸烟，所以可供讨论的也就这么几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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